千里马

赤岗的西周弥漫着硝烟，血肉模糊的尸身遍布千里，血迹将方圆几里的土地染得通红。

天边火红的朝霞，仿佛是这片“红土地”的倒影一般。

一场恶战结束，此刻朝阳正冉冉升起，魏义锋扶着额头晃了晃眼，看着遍地的尸体和身后所剩不多的将士，眼里是无尽的落寞。

记得初到赤岗时，分明还西处生机，如今却是枯木残花，几多萧瑟。

一个多月的时间，六万将士命丧于此，他们没能见到这初升的太阳，更见不到盼着他们凯旋的亲人。

魏义锋扔掉手中的剑，咬着牙将大腿上的箭支拔了出来，伴随着的是喷溅而出的血液和箭支落地的声音。

本想清一清嗓子，不料却咳出了血，魏义锋只好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迹，双眼向远方望去。

“传信至京都，楚军，胜利了。”

魏义锋故意提高了音调，用厚重的嗓音来掩盖他虚弱的气息。

语罢，魏义锋倒在了尸横遍野的大地上。

////////十年后清晨，禹州城的妙香茶楼外，一少年顿在路旁，身着白衣，腰间佩戴着半月玉佩，看着不像是俗物，因此吸引了店小二的注意。

“公子，里面请吧，近来小店从晋州进了上好的茶叶..……”店小二一边吆喝着一边带路，语气里颇多奉承。

见少年器宇不凡，又面生得很，心想定是京都的某家贵公子。

白衣少年在角落里坐了下来，借着窗外的天光才能勉强瞧见他的脸庞。

“清茶即可，有劳。”

“好嘞客官。”

说完，店小二便转身走开，全然不似方才的热情模样。

清茶乃茶中下品，店小二心中略感纳闷，怎有钱家的公子出手如此吝啬？

待店小二倒完茶，白衣少年抬手端起茶杯，对着杯口轻轻地吹了吹，又凑近闻了闻茶香，才把茶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小口，细细品尝着茶的回甘。

少年的举手投足之间，尽显温文儒雅。

但最让人难以忽视的，是少年的模样。

唇红齿白的少年郎，面容如雕刻般五官分明，眉毛淡淡的一抹，好似青山的轮廓，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书生气，而一双桃花眼又多了几分神秘。

分明只是普通茶叶，不过是生得比旁人俊俏了些，喝茶的模样竟叫人觉得赏心悦目。

店小二恍了恍神，忽然理解了周幽王为何会烽火戏诸侯。

不远处，说书的老头儿己经收好手中的折扇，用醒木敲了敲桌板，面向众人高声讲道：“话说——自天和帝登基以来，北川士兵频频入侵楚国，边界地带烽火连年，百姓可谓是民不聊生。

天和12年，常厉将军魏义锋奉命讨伐北川，率领七万将士前往赤岗。

两军交战数十天，死伤无数。

然而双方久攻不下，楚国财匮力尽，眼看着就快要弹尽粮绝，局势可谓是十分艰险呐！

主将魏义锋急中生智，少将魏羽领兵夜袭北川兵营。

然兵败，少将魏羽身首异地，头颅被敌人挂在城门外扬威。

就在敌军大肆庆祝之际，魏义锋率领众将士放箭火烧敌营，粮食、营帐、兵器等尽数销毁。

万余楚军借兵器之利，与三万敌军殊死搏斗，才得以险胜。

十月初，主将魏义锋同几千将士抵达京都。

所到之处，百姓既迎又拜，都尊主将魏义锋为——定天大将军。

至此，不可一世的北川国归降，楚国将北境收入囊中。”

语罢，台下茶客们皆鼓掌叫好。

与此同时，说书老头儿举起茶杯一饮而尽，想来甚是口渴。

“百姓尊魏义锋为定天大将军，既跪又拜的，怕是皇帝老子都羡慕死了吧。”

不知是谁先开的口，一时间茶客们议论纷纷。

“常厉将军本就战功累累，凭借此战被加封为元帅，实乃众望所归啊。”

“说起来，那北川士兵实属狡诈可恨！

箭支带着剧毒，害得常厉将军残了双腿，再也无法奋战杀敌。

唉！”

“长子魏羽年纪轻轻就习得一身本领，最后却落得身首异地的下场，天妒英才啊，可惜咯！”

“这算什么？

魏家世代忠良，却因个功高盖主，最终难逃灭门之灾。

不到两年，魏府主仆百余人，竟无一存活下来。

你说，这算什么事？”

“阁下当心，这话可轻易说不得。”

“灭门？

不是意外走水吗？”

“这，其中原委，怕是无人知晓咯。”

……谁不知道魏家世代忠良，个个都是在边疆奋勇杀敌的好儿郎，奈何落此下场，闻者无一不感到惋惜。

角落里，少年原本清澈的眼眸变得黯淡，神色也有些复杂。

说书老头儿打开折扇，在胸前来回扇动着，些许无奈地说道：“如今太平盛世，各位切莫忘记，此乃前人之功啊！”

太平盛世，当真太平么？

少年皱了皱眉头，想起此行的缘由，便招呼店小二结了账，顺道问了问去往天桂山的近路。

天色稍亮了些，少年己徒步来到了漓江岸边，给了船夫三五碎银，说明去处后便站上江舟等候。

坐在岸边的船夫抬了抬眼，只看见了少年挺拔的背影，随即登上江舟划桨前行。

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开，远处青山的颜色深浅不一，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泛着几叶轻舟。

少年站立舟头望向远方，双手背在身后，微风习习，衣角轻轻舞动着。

船夫悠悠划着轻舟，眼前的薄雾正一点点消散，有日光在云间若有若无的穿梭着。

江舟摇着晃着，渐渐向对岸远去。

“水有舟可渡，山有径可寻。”

少年喃喃自语道，眉眼也舒展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