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花朝血**春雷初绽时，我正倚在红漆栏杆上剥莲子。远处高台上飘来丝竹声，
几片桃花被风吹着掠过琉璃瓦，正落在青玉案头的冰裂纹瓷盏里。
沈家的侍女端着银盘过来添茶，忽然被台阶下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。"当心！"我伸手去扶，
却见那侍女脸色煞白地盯着台阶。顺着她的目光望去，暗红色的血正顺着青石阶蜿蜒而下，
在雨水未干的缝隙里凝成蛛网般的纹路。"杀、杀人了！"尖叫声刺破满城春色。
我提起裙裾奔下台阶，绣着金丝牡丹的裙摆扫过血迹。转角处的海棠树下倒着个绿衣婢女，
后颈三寸处插着支银针，针尾缀着米粒大的红玉珠，在日光下泛着诡谲的光。"都别碰她！
"我厉声喝退围观的仆从，指尖刚要触到那支银针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环佩轻响。
"沈姑娘好大的威风。"玄色衣摆映入眼帘，我抬头正对上一双淬着寒星的眼。
来人身着刑部官服，腰间悬着枚青铜獬豸佩，玉色面容被春阳镀了层金边，
却掩不住眉宇间凛冽的肃杀之气。"谢少卿。"我收回手，
看着刑部最年轻的少卿谢无咎蹲下身。他戴着鹿皮手套的指尖拨开死者衣领，
露出颈间青紫的掐痕，忽然转头看向我："姑娘方才在何处？
"我指了指身后的观景楼："家父受邀参加长公主的春日宴，我在此等候。"话音未落，
高台上突然传来铜磬清响，十二扇雕花木门次第而开，鎏金鸾驾在宫娥簇拥下缓缓驶出。
谢无咎的眼神陡然锋利如刀。此时一阵风过，我忽然嗅到死者发间若有似无的香气。
那是混合着白芷与冰片的味道，曾在太医院当值的祖父教过我——这是宫中特制的金疮药，
专供御前侍卫所用。"死者不是普通侍女。"我压低声音，"她指甲缝里有赤铁矿粉，
指腹生茧的位置...像是常年握剑之人。"谢无咎的瞳孔微微收缩。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，
将我拽到树影深处。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时，我听见他低声道："沈姑娘这般聪慧，
不妨随本官去刑部喝杯茶？"---第二章 验骨香**刑部停尸房的青砖沁着寒气，
我望着檀木架上并排摆放的三具尸体，终于明白谢无咎为何要扣押我。
"这是今春第三起命案。"谢无咎掀开白布，露出女子惨白的脸，
"死者皆是十六七岁的侍女，后颈插银针，颈间有掐痕。
"他忽然将一盏油灯凑近最新那具尸体耳后，"但这次不同。"跳动的火光里，
我瞧见死者耳垂上有个细小的孔洞。凑近细看，皮肉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，
像是被什么灼烧过。"赤玉耳坠。"我脱口而出，"凶手取走了她的耳饰。
"谢无咎从袖中取出绢帕，展开后竟是片染血的赤玉花瓣："今早在城郊乱葬岗找到的。
"他顿了顿，"与沈家上月进贡给长公主的首饰，用的是同一批滇南赤玉。
"我后背泛起凉意。父亲经营的珍宝坊专供皇室，
若此案与贡品有关...忽然瞥见谢无咎腰间玉佩闪过幽光，
那獬豸的眼睛竟是用黑曜石镶嵌，与死者耳洞的灼痕如出一辙。"大人可否让我查验尸体？
"我解开随身锦囊，取出一柄银质小刀，"家祖曾任太医院判，我略通些...""不必。
"谢无咎突然扣住我的手腕，力道大得生疼。他眼神晦暗不明："姑娘可知，
二十年前太医院曾出过一桩药人案？"我僵在原地。祖父临终前紧攥着我的手，
说当年有人用活人试药，最后整个药房都被烧成白地。难道..."第三根肋骨。
"谢无咎突然说。见我怔忡，他竟亲手解开尸体的衣襟，
露出左胸处暗紫色的淤痕："这些死者，都被取走过肋骨的碎片。
"---第三章 夜叩扉**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，谢无咎的马车已停在沈府后巷。
我抱着医箱钻进车厢，见他换了身鸦青色常服，腰间却仍悬着那枚獬豸佩。
马车驶过朱雀街时，我故意碰了下玉佩："大人这饰物倒是别致。""先帝所赐。
"谢无咎按住玉佩，指腹擦过獬豸的眼睛，"就像沈姑娘总带着银药匙一样。
"他目光落在我颈间——那里挂着祖父传下的药匙，能开太医院所有药柜。我心头一凛。
原来他早将我查得透彻。马车停在城西废宅前。月光泼在斑驳的"敕造太医院"匾额上，
残破的封条在夜风里簌簌作响。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后，这里便成了京中禁忌。
"药人案的卷宗就在地窖。"谢无咎挑开蛛网密布的门帘，霉味混着某种焦苦气息扑面而来。
我踩到块碎瓦，清脆声响惊起梁间栖鸦，扑棱棱的黑影掠过残破的药柜，
露出后面半塌的楼梯。地窖铁门锈迹斑斑，我取下药匙插入锁孔。咔嗒一声，
尘封二十年的血腥气轰然涌出。谢无咎举着火折子率先踏入，
火光忽地映出墙上几行暗红字迹——竟是用血写的药方！"六月雪三钱，
断肠草..."我凑近辨认，突然被谢无咎拽到身后。他剑锋横扫，斩落三枚透骨钉，
暗器深深没入我们脚边的青砖。"客人来得倒快。"阴影里走出个蒙面人，
手中峨眉刺泛着蓝光。我嗅到熟悉的冰片气息——与花朝节命案中的毒药如出一辙。缠斗间，
我瞥见蒙面人耳垂闪过红光。赤玉耳坠！正是乱葬岗出现过的式样。谢无咎显然也发现了，
剑势陡然凌厉，挑飞对方面巾的刹那，那人竟咬破毒囊自尽。"等等！
"我扑过去掰开死者下颌，指腹沾到些紫色药沫："是改良过的鹤顶红，
配方里加了..."谢无咎突然捂住我的嘴。潮湿的掌心贴着唇瓣，
我听见瓦片轻响——屋顶还有同伙！他揽着我的腰滚进药柜夹缝，
檀木香气混着血腥味萦绕鼻端。隔着两层衣料，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。
待脚步声远去，我们在地窖深处找到半册焦边医案。借着月光，
我认出祖父的字迹："景和十九年三月初七，贵妃脉案异常，
胎动带煞..."轰隆——惊雷炸响的瞬间，谢无咎用披风罩住我。
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："看第七页。"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古怪符号：九瓣牡丹缠绕獬豸，
正是今日死者衣襟上的绣纹！---第四章 獬豸血**暴雨砸在刑部廨房的琉璃瓦上，
我握着银针的手忽然顿住。谢无咎赤着上身伏在榻上，后腰处赫然有道陈年伤疤，
形如獬豸独角。更诡异的是，那疤痕周围的皮肤泛着青金色，
与停尸房死者耳洞的灼痕极其相似。"姑娘看够了？"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。
谢无咎反手拽过外袍，却扯动肩头新添的剑伤，殷红的血瞬间洇透白麻布。"别动！
"我按住他绷紧的脊背，金疮药混着龙脑香的味道在帐中弥漫，
"这伤再深半寸就刺穿肺叶了。"银针挑开皮肉时，感觉他肌肉猛地收缩，
汗珠顺着脊线滚落，在疤痕处汇成细流。窗外闪电劈亮半面墙，照见案头染血的赤玉耳坠。
我状似无意地问："大人当年是怎么从药人案里...""活着出来？"谢无咎突然翻身，
未系好的衣襟滑落至肘间。他抓起獬豸佩按在伤疤处，
黑曜石眼睛竟泛起幽蓝："因为这枚玉佩在燃烧。"我瞳孔骤缩。
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证词里，
确实提到地窖铁门上有灼化的青铜纹——正与獬豸佩的材质吻合！更鼓声穿透雨幕，
谢无咎忽然扣住我的手腕。他指尖滚烫，
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："沈姑娘可听说过‘骨醉’？"寒意顺着脊背攀爬。
这是前朝秘刑，将人埋在酒坛中只露头颅，每日灌入药酒，直至骨酥如棉。
祖父的笔记里记载，药人案最初的死者..."骨缝渗酒香。"我们异口同声。
哗啦——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。谢无咎揽着我滚下床榻，
三枚柳叶刀钉入我们方才的位置。透过纱窗，我看见一道黑影正蹿上房梁，
腰间悬着的鎏金香球格外眼熟——那是长公主府侍卫的制式！"待着别动。
"谢无咎抓过佩剑破窗而出。我趁机摸向案头，就着残烛细看獬豸佩。翻转至背面时，
一道浅浅的刻痕刺入眼帘——竟是祖父的药印符号！暴雨声掩住了门轴转动声。等我惊觉时，
后颈已贴上冰冷的刀刃："沈姑娘，把玉佩交给奴婢吧。"这个声音...我缓缓转头，
看见白天给我添茶的侍女春桃，此刻她耳垂上的赤玉坠子正滴着血。不，那不是血，
是浸过朱砂的西域胭脂！"你们想要的根本不是玉佩。"我故意松开手，獬豸佩坠地的瞬间，
春桃的瞳孔骤然收缩。就是现在！藏在袖中的银针精准刺入她曲池穴，
却在下一刻被她反手拍飞。"姑娘不该碰..."春桃突然噤声，七窍涌出黑血。
她不可置信地摸向发间，拔下的银簪竟已变成青紫色。
我拾起獬豸佩冷笑："从你踏进停尸房那刻，指甲就沾上了尸毒。"看着她在抽搐中咽气，
我掰开她紧攥的手，掌心里躺着半枚青铜钥匙——正是太医院地窖里丢失的那把！
雨声中混入靴声，我迅速将钥匙藏进药囊。谢无咎带着寒气冲进来时，
我只给他看春桃耳后的赤蝶刺青："是南诏死士。"他拭剑的手顿了顿。血水顺着剑锋滴落，
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漩涡，倒映出我们各怀心事的脸。
---第五章 朱颜劫**鎏金步辇停在沈府门前时，我正在调弄祛疤膏。
传旨太监捧着鎏金托盘，盘中胭脂盒镂刻着鸾凤纹，正是那日高台上见过的样式。
春熙姑姑亲自为我点染朱唇："殿下说，这胭脂要用西域葡萄酒化开才好。
"殷红膏体触到舌尖的刹那，我袖中的银药匙突然发烫——这是遇到鸠羽毒时才有的反应！
"好生收着吧。"春熙按住我欲擦拭的手，鎏金护甲划过脸颊，"三日后百花宴，
殿下要见你簪着赤玉耳坠的模样。"她意味深长地瞥向我的妆奁，
那里躺着从春桃身上取下的耳坠。长公主府的信鸽掠过屋檐时，我抠出胭脂盒夹层的青瓷瓶。
本该装着葡萄酒的瓶中，飘着几片孔雀胆浸泡过的紫参。
这两种毒物相遇会产生...我猛地把瓷瓶掷出窗外，液体溅在月季花丛中，
顷刻间腐蚀出骷髅状的空洞。谢无咎就是这时闯进来的。他官服下摆沾着泥浆，
显然刚从乱葬岗回来。看到案上胭脂盒，瞳孔骤然紧缩："你用了？""大人希望我用过？
"我将银药匙拍在案上，匙柄浮现出诡异的靛蓝色。这是祖父教的验毒法，遇鸠毒即变色。
谢无咎突然钳住我的下巴，拇指重重擦过唇上残红。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地窖里的触碰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