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瞒着家族尊贵的身份,甘愿跟他吃苦受累七年,为他洗衣做饭、生儿育女。
可他功成名就那日,却牵着富商小姐的手,指着我说:“她是我一时糊涂捡来的乡下女人,
不识字、不懂礼,配不上我。”呵,我全家满门侯爵、权倾朝野,他拼死想攀的黄家小姐,
还得叫我一声姐姐。我一怒之下放出风声:沈府嫡女要招赘。他果然眼红心动,
抛下那个千金小姐,厚着脸皮来求娶。我坐在椅子上掀起盖头,看着他傻眼的脸,
笑得无情又艳丽:“陆行舟,你配吗?”第一章我是沈府的嫡女。
若不是七年前那天夜里偷偷翻出后门,也许此刻我正穿着金线软罗裙,
坐在绣着福禄的檀木香几前,听着女先生讲《女诫》。可我没回头。我穿着一件旧袄,
带着一包细软,跟着陆行舟一路逃出京城,逃进了这荒僻县城的一条破巷子。
那天晚上下着雨,我把发簪、玉佩一股脑全塞进包袱,肩上披着斗篷,鞋都湿了。走的时候,
连娘咳得厉害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。我还是走了。陆行舟撑着油纸伞站在巷口,
抬眼看我时一脸不可置信。他说:“你真敢来?”我点头:“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,
我信你。”巷子尽头那间屋子,他租了三日,是人家晒草料的牛棚,四面漏风,
地上铺着稻草。他把我带进去时,自己都有点羞:“将就一晚,
明儿我再去找正经人家借个屋。”我看着他脱了外袍给我垫着,自己缩在墙角里发抖,
心里竟有些热。我是真信他的。后来我们住进了一间三文钱一个月的破屋。窗户纸糊了三层,
风一来还是呼呼响。冬天炉子烧不起,我就白天烧、晚上熄,抱着自己睡。
我那时已经有孕了,自己没发现。他也不知道,只说我脸色不好,给我煮点鸡汤,
说是借了人情换来的老母鸡。我喝得眼眶发热。我怕被沈家找回去,不敢走远,
连镇子都不敢出。有人问我“姑娘哪来”,我只能低声说:“我夫君是秀才,在县学读书。
”人家听完笑:“你这样的,还能守得住书生?再熬两年他一飞冲天,你就等着独守空屋吧。
”我听了笑,也没争辩。因为我信陆行舟。他白天在学馆抄书、扫地,晚上回来挑灯读书。
回家晚了,还要摸摸我肚子:“等我考中了,给你和孩子换间大屋,铺十床棉被,
再也不会冷了。”小山出生那年冬天,正好大雪。我肚子疼了整整一天,他在县学住校,
我怕打扰他,只能一个人咬着牙忍。屋里炉火灭了,水盆里冻着冰,稳婆嫌太冷没来。
我用最后一口气把孩子生了出来,自己昏死在炕上。等他第二天赶回来,小山躺在我怀里,
身上用我脱下的棉衣裹着,脸瘦得像只猫。陆行舟看了一眼,说:“你怎么生得这么狼狈?
”我笑了,笑得喉咙发苦:“小山,好听吗?”他说:“还行。”他没抱孩子,
也没看我的伤口,只说他那晚抄书到深夜,被学监训了一顿。我为他心疼,
连一句抱怨都没说。那时我以为他是真的被困在贫寒里出不来,我愿意陪他熬。
后来日子越发紧,我把当初带来的首饰一件一件拿给他让他去换了米。
他惊讶的看着这些金银细软,问我:“这都是哪来的?”我笑着说是祖母留下的遗物。
他只知我是一心跟着他的京城女子,却不知我便是沈氏嫡女。
若娘知道我用那对金镯子换三斤糙米,不知会不会从床上跳起来骂我蠢。可只要能熬过去,
我不怕。小山五岁时发过一场高热,眼看着命都要没了,我抱着他跪在陆行舟门口,
求他请郎中,他没推开门,只说:“我这两日正赶文章,不方便出门。
”我强撑着背起孩子跑了三条街,花了五十文换来一包汤药,小山烧了三天才退。
他问我:“爹是不是不喜欢我?”我抱着他,哄他说:“爹读书读得太累,没力气抱你。
”孩子信了,我也信。我信我们熬得过这一切。信他哪怕说得少,心里还是装着我们的。
我从没觉得自己错了。直到那天,我亲眼看见他穿着那件我缝了三次的长衫,在街口停下,
弯腰把一把伞递给了那个坐着香轿的姑娘。她手上戴的,
是我当年让他拿去换米的那对金镯子。那一刻,我心里突然冷了半寸。
第二章那日我去药铺给小山抓药,正值巷子口熙熙攘攘,我抱着药包站在角落,
正琢磨晚上的稀粥该不该放点咸菜时,一辆香轿停在了“醉玉楼”门前。
抬轿的是黄家的仆人,我一眼就认出来。黄念之从轿子里下来,身上那件莲纹暗绣的缎袄,
是全城唯一一家绣坊定制款。三年前,我从娘那边拿过一匹类似的料子,只够做一件斗篷,
后来被我卖了。我正要回避,结果一抬头,就见陆行舟从对街走来,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。
他走到她跟前,微微一笑,把伞举到她头顶:“姑娘忘带伞了,雨这会儿大了些。
”那姑娘抬头,嘴角弯弯:“陆郎今日真巧。”“黄姑娘常来醉玉楼?”他问,语气温柔,
眼底带了些笑。她轻轻点头:“我爹在楼上招待客人,我来送个信。”陆行舟点点头,
竟亲手替她掸了掸袍角上的雨滴,说:“小心别着凉。”我在对面街口,鞋子踩在水洼里,
裤脚已经湿透,却动不了一步。他从来没给我撑过伞。那年我坐月子发烧,雨夜漏水,
我抱着小山挪到屋角,等他回来,结果一夜没见人影。我当时想,也许他遇到了事,
也许他心里记着我,只是一时走不开。可现在我才知道,他撑伞是会的,温柔也是会的,
只是不肯给我。“我记得陆郎已娶妻,怎么不见你夫人呢?”黄念之笑脸盈盈,
她看向陆行舟的眼神犹如当年的我。“她啊,不过一介乡野俗妇罢了,不值一提。
”我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成两瓣,痛的无法呼吸。黄念之已经进了楼,
陆行舟站在原地没走,抬头看了看楼上灯火通明的窗户,整整站了半炷香。我转身走了,
步子急得像逃。路上我不小心撞上了个挑担的,差点跌进沟里,手里的药包掉了出来,
我慌忙捡起,膝盖摔破了一层皮。我没有哭。只是忍不住想,小山的病不能耽误,
药不能出现问题。回到家,小山咳嗽得更厉害了,我把药熬上,守在炕边,一口口喂他。
他小小的手抓着我袖子,迷迷糊糊地问:“娘,爹是不是又在抄书?”我说:“嗯,
爹读书呢,他要给你挣个前程。”他信了,笑得眼睛弯弯的:“那我也要读书,
做个像爹一样的秀才。”我没说话,只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。屋外雨没停,
风卷着窗纸哗哗响。我坐在炉边看着火苗发呆,
脑子里却全是那把伞、还有那句“不过一介乡野俗妇,不值一提”。我想哭,
但却流不下眼泪。因为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
陆行舟不再是当年那个能让我心甘情愿跟着逃出来的穷书生了。他变得沉默、精明,
开始打量人、权衡利弊。而我和小山,只不过是他现在最便宜、最稳妥的一处落脚点。
第二天一早,我就去了镇上菜市,换柴火时顺路在茶铺坐了一刻钟。嘴上闲聊,
不经意把那句话说了出去:“听说沈府嫡女死了几年突然又活了,
老爷夫人要替她招个女婿回门了。”“真的假的?”“谁知道呢?
你看黄家小姐最近跟县学那个秀才走得近,可听说沈府的嫡女才是正经金枝玉叶。
”我喝了一口茶,笑着添了一句:“那秀才有福气啊,谁知道将来能不能一举登天。
”我说这话时,脸上没什么表情,心里却像搁了把刀。
你不是为了前程、为了功名、为了攀附人家小姐不惜抛妻弃子吗?
那我就把你最想要的机会送到你面前,看看你,是不是真敢咬住。敢的话,
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“偷天换日”。不敢,那你就永远别怪我狠心。你先负我,我才还手。
第三章陆行舟近来回得越来越晚,有时干脆整夜不归,说是县学里要帮先生誊书。
可我不是傻子,我认得那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,也知道城东醉玉楼后门的小路,通往哪里。
他心里对我冷淡,可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“为这个家奔波”的样子。他不知道,
我已经偷偷给京城写信,联系上了家里。也许是命,也许是巧,不过三日,
黄念之就被老黄头带着登门,说是请陆秀才帮忙写几封书信,顺便“交个朋友”。
他当然愿意,甚至还特意洗了头,把他唯一一件青衫上的袖口重新缝了缝,
问我:“你会不会觉得我穿这身太寒酸了些?”我笑了笑,说不会。那天他走得极早,
出门前还难得给小山留了句:“好好听你娘的话。”小山咧嘴一笑:“我等爹考中当官!
”他顿了顿,没接话。直到他走后,小山才悄悄问我:“娘,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?
”我一愣:“怎么会呢?”“他都不亲我了,也不抱我,还说我吵。”小山眨巴着眼睛,
眼圈都红了。我把他搂进怀里,哄了半天,心却凉得透彻。那天晚上陆行舟回来时,
满脸兴奋,提着一包点心,说是黄老爷赏的。他从来没这样高兴过,
哪怕当年我带着陪嫁银子嫁他,他也没笑成这样。我没动那点心,拿去喂鸡了。
几日后他开始嫌弃这屋子,说屋子小、炕不平、灶台太矮,“你看看,
这哪像个读书人住的地方?若是有人来看我,还以为我落魄到这般地步。”我没说话。这屋,
是我用卖了首饰的钱买的,哪怕漏雨也从不抱怨,怕他心烦。他越说越上头,
甚至指着墙角那口水缸骂:“你怎么连个像样的缸都置不起?我若是中了,
还不叫人笑话了去?”“你知道我出身什么家世么?”我忍不住问了一句。他皱眉,
不耐地甩开我的手:“你还有脸提?你要真出身好,又怎会愿意跟我过这穷日子?说到底,
你也就是个不值钱的女人。”我怔住。他说完后意识到自己话重了,干咳一声,没再道歉,
只丢下一句:“我明日搬去县学暂住,专心温书,你别来打扰。”我点头,说好。他走后,
小山一整天闷着头画画,画了好几张,一会儿是全家三口,一会儿画爹一个人走开。
我看得心口发紧,却什么都没说。夜深了,我翻出当年藏下的玉佩,
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沈家信物。我抚了抚那道小小的“沈”字,心里冷得像雪堆里掏出的灰。
第四章陆行舟近来喜气洋洋,看来是我传出的消息落到了他耳中。
他最近整日往沈府打听消息。还自作聪明地从人牙子那儿递了份拜帖,说是愿为沈家效力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