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樾,凝儿受伤了,她更需要培元丹一睁开眼,我便看到,我的好师弟眉目冷淡,
语气清冷。我攥着青瓷药瓶的指尖骤然发紧,硌得掌心生疼。“青樾,”他指节叩了叩石案,
月光在他眉骨投下冷硬的影,“不要不懂事。我会娶你为妻。只是,
凝儿……她毕竟是我们的小师妹。”1.谢诩是我的师弟。我们俩本是凡世子弟,
都来自楚国。他是谢丞相之子,而我是楚国的公主。我第一次见谢诩时,
是偷溜出宫去听折子戏。彼时,他倚着栏杆。阳光照在了他的身上。一身月白锦袍,
恍若松间鹤影。我承认,我有片刻的心动。2.“师弟可知,”我攥着药瓶,
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培元丹,对我也很重要。”“青樾,”他皱了皱眉,语气清冷,
“凝儿经脉尽断,唯有这丹药能吊住心脉。”“这同我有什么干系?
”我盯着他背上背的神兵,如今却衬得他眉眼愈发疏离。“谢诩,我为什么需要培元丹,
你知道的,我是因为……”“够了,青樾,你何时变成了如此妒妇的模样?
我和凝儿清清白白,没有什么。作为长姐,你……竟忍心看她丧命。”谢诩眉心微蹙,
伸手欲碰我的手背。妒妇?清清白白?石案上鎏金香炉飘来安神香,混着他身上的胭脂味。
想必,是我那好师妹的香粉蹭在了他月白的广袖上。“咳咳。”脂粉味熏得难受,
我剧烈地咳嗽着,“……你站的离我远点。”谢诩一怔,稍稍缓和了语气:“我知道,
你的伤是因为我。可是,青樾,现在凝儿危在旦夕。我保证,我后面会给你寻来培元丹。
”“呵呵。”我的唇有些白,脸色想必也惨得吓人。“谢诩,
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……”谢诩略微勾唇,清泠与鲜活在同一瞬漫开。我冷眼瞧着:“不过,
我有一个条件。”3.“师姐,我听师兄说了。是你将培元丹送给了我。
”我看着眼前的女子。楚青凝。她长得很清秀。眉毛细细弯弯,眼睛像含着春水,眼角下垂,
显得温婉。只是,她的皮肤白白净净,嘴唇粉红,实在看不出一点受重伤的样子。呵,
吊住心脉?“我不想看到你。”我双腿盘膝静坐,实在不愿意搭理她。“师姐,
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成全我与师兄呢?师兄,可是一点儿也不喜欢你。要不是因为我受伤了,
师兄是绝对不会来找你的。”“说完了?”“楚青樾,你还没看清吗?你样样比不过我,
在凡间是这样,在这里,依旧是。师兄,和你,只是在逢场作戏。”“说完了,
就请你圆润地滚。”我直接下了逐客令。似是被我冷淡的态度,刺激到了。
楚青凝恶狠狠道:“楚青樾,你犯什么贱。你就是师兄的一条狗。师兄随便说一句话,
你就老老实实地奉上一切。怪不得,
师兄看不上你这样的舔……”“啊……”匕首擦着她的脸颊而过,
后又深深地钉进身后的木柱上,尾端还在微微震颤。“楚青樾,你又发什么疯?
”女子捂住脸。原本白皙的脸上多了一条血痕。“你这个疯子,给我等着。
阿诩师兄绝对不会放过你。”女子拎起裙摆,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,夺门而去,
“他一辈子都不会爱你。”我嗤笑一声,又继续闭起眼睛,打坐。楚青凝,
看来你是真的不明白。4.“青樾,你为何要伤害凝儿?”没让我等太久,谢诩来了。
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,眼尾此刻扬着冷意。“我以为,你不会来见我呢?”我睁开眼,
看着谢诩。“……你想见我?就使这样卑劣的手段?”他的眼睛更冷了,
嘴边也扬起讥诮的笑意,“青樾,你怎么变得如此面目可憎?”“谢诩,请你不要自作多情。
我给了你培元丹。我要的东西呢?你莫不是,要抵赖?”“你……”似是没料到我旧事重提,
谢诩嘴边的笑僵住了。“请你立刻,把我给你东西,全部还回来。”我看着他,一字一顿道。
“青樾,你不要那么小气……而且,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。”“救命之恩?
培元丹不是已经给你了吗?现在,我想要回我给你的东西。这叫一码归一码。”“还是说,
谢诩,你之前答应我,只是为了敷衍我?咳咳。”我为了替谢诩抢夺秘境里的神兵,受了伤。
看到我脸色苍白,谢诩就算再无情无义,也知道再冷着脸不合适。他原本抿紧的唇线松了松。
“青樾,你好好休息。答应你的事,谢诩不会忘,我们改日再谈。”5.谢!诩!我,
咬着牙,把这两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,舌尖都尝到了点血腥味。我重生了。前世,
我将培元丹给了楚青凝,没有要任何条件,只当是救了条人命。而谢诩、楚青凝呢,转眼,
就趁着我体弱,直接抽了我的灵骨。“青樾,你既然痊愈不了了,不如再做件好事,
将灵骨送给凝儿吧!”“你不说话,凝儿就当师姐同意了。谢谢师姐,
凝儿会代替师姐……好好嫁给阿诩师兄的。你就放心吧!”下一刻——我能清晰地感觉到,
有什么东西正被硬生生从骨缝里剥离,带着滚烫的血,带着撕裂神魂的剧痛。那是我的灵骨,
是我修行多年的根基。凭什么?我被下了软骨药,疼得张不开嘴。
此刻灵骨像被钝刀一寸寸锯断,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。不一会儿,我的后背开了个血窟窿,
冷风灌进去,却压不过那蚀骨的疼。我蜷缩在地上,手指死死抠着青砖,
指甲断裂也浑然不觉。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,眼皮重得像坠了铅。
恍惚间好像看见谢诩站在不远处,衣袍的一角沾着血,楚青凝依偎在他身边,
手里捧着个锦盒——那里面,是刚从我的骨血里剜出来的灵骨。我真的好恨啊!
我真的好恨啊!我真的好恨啊!我怎么就爱上了这么一个冷情冷性的人?6.在凡世,
我和谢诩本没有什么交集。唯一的一次交集,是我不小心落入了水中,是谢诩救起的我。
我对他有了些好感。五年前,谢丞相突然致仕,全家搬离了皇都。至此,
谢诩也不再是所谓的“楚国四公子”之一。父皇是有些可惜的。
毕竟他最疼爱的小公主楚青凝自小恋慕着谢诩。而父皇本意招他为婿。……三年前,
楚王庸碌,穷奢极欲,导致民不聊生。北边的魏国联合着韩国攻打楚国。楚国不敌,国破。
那天晚上——我拄着半截断剑跪在石阶上,鎏金的宫裙被血浸得沉甸甸的,
黏在手臂和小腹的伤口上,一动就是钻心的疼。我抬起头,视线穿过漫天飞舞的断旗残片,
落在那面插在宫墙顶端的敌国大旗上。“大公主,
抓紧时间逃命吧……” 身边的老太监哭着,跪爬过来,“城破了,
真的守不住了……”我没看他,只是望着那片被战火熏黑的天空。我知道,我有些撑不住了。
“大公主,皇上,皇后,小公主他们……”有个太监跑了过来,他的话卡在喉咙里,
浑浊的眼泪混着脸上的灰污往下淌,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字句。我盯着他,
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石:“他们……怎么了?”“都……都没了……” 太监终于哭出声,
“敌军破宫门时,皇上,娘娘……小公主,在寝殿里……点了火……”他们抛弃她了呢。
我缓缓闭上眼,再睁开时,那点残存的清明里,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红。为免受辱,
我选择跳了楚国最高的山。7.“楚青樾,你怎么回事?为什么要伤害你的妹妹?
”“我们从小教你的,要爱护妹妹,你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?”“还是说,
你仗着拜在空海真人门下,就得意忘形,忘乎所以了?”母亲说这话时,眼神像淬了毒,
扫过我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。楚青凝正躲在母亲身后抽噎,半边脸上有道血痕,
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。父亲沉着脸,冷冷道:“明日把《女诫》抄十遍,好好反省。
我们皇室的公主,断不能是这般刻薄的性子。”“女戒?”我笑了,“父亲,楚国早亡了。
您要耍威风,可太晚了。”父亲的脸色猛地一变,他张了张嘴,喉结滚动着。“所以,父亲,
”我往前一步,目光越过楚青凝清丽的身影,直直撞进他眼里,
“别再拿那些早就作古的规矩压我。您要护着她,可以。但别指望我还像从前那样,
被她踩在脚下还要笑着说‘妹妹年幼’。”母亲的手在身侧攥成了拳,指节泛白如霜。
“还有……你们能在凌霄宗,是因为我。当年若不是我拖着半残的身子,
在凌霄宗山门前跪了三天三夜,求掌门看在楚国遗脉的份上收留,你们以为能有今日的安稳?
”“我累了……”“青樾,之前确实……你为我们做了很多。但是,你今天必须为你的行为,
向妹妹道歉。这次,是你做错了。”“道歉?”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眼前的母亲,
鬓角已经泛了白,可说出的话,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——永远不问缘由,
永远只看楚青凝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。我望着她,内心只觉得无比疲惫。
这些年在凌霄宗为他们求来的资源、挡下的明枪暗箭,那些深夜里为楚青凝收拾的烂摊子,
原来都成了理所当然。在父亲,母亲眼里,我要把最好的都让给楚青凝,
还要任由她讽刺贬低。后背的旧伤隐隐作痛,那是当年为了护着楚青凝躲过杀手袭击留下的。
那时母亲抱着她哭,说“青樾真是个好姐姐”,如今想来,那语气里的理所当然,
早就是伏笔了。“绝无可能!”我转过身,不再看他们,一步步往外走。
8.敌军攻城那一夜,父亲,母亲,妹妹并没有死。他们借着火光,遁逃了。想想,
我真是天真,竟真的以为他虽不是个好皇帝,但到底有些担当。真可笑,
我还以为他们以身殉国。他们却是逃得不知去向,完全没有想到我。
真是悲哀啊!虽然我是皇后所生,但是,我的父皇,母后都更爱他们的小女儿。
甚至在生死一线,他们都默契地隐瞒了我。生我的时候,母后难产三天三夜,
太医们束手无策,父皇在殿外站了整整两日,连连叹气,几乎要传下“保大”的旨意。
可母后生青凝时,却顺遂得不像话。不过两个时辰,婴儿响亮的哭声就传了出来。
从此在他们眼里——青凝是福星。青樾是灾星。9.跳了楚国最高的山,我并没有死。
我得救了。因为我身怀灵骨,是修仙的好苗子。空海真人踏云而来时,
我正趴在悬崖下的灌木丛里,骨头断了不知多少根。他指尖拂过我后背,
那些断裂的地方忽然泛起暖意。“好一块天生灵骨。”他声音清润,缥缈。“想活吗?
”他问,指尖在我眉心一点,一股温和的灵力涌进来,压下了撕心裂肺的疼。我张了张嘴,
血沫从嘴角溢出来:“活……着做什么?”“修仙,问道,看更广阔的天地。
”他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,“你这身灵骨,不该只困在亡国的仇恨里。跟我回凌霄宗,
我教你本事。”空海真人说,我可以修仙,变得很强。不过,我要斩断前尘。“……好。
”第一年,我没有让他失望,我成了凌霄宗最拼命的弟子。天不亮,我就去后山练剑,
木剑劈断了数柄,掌心的茧子磨破了又结,结了又破。别人打坐一个时辰,
我便屏气凝神熬三个时辰,任凭灵力在经脉里冲撞得疼如刀割,也咬着牙不肯停下。
不负所望,在一年半后的大比中,我打败了一名内门弟子,成功拜在了空海真人门下。
10.可我后来,还是让他失望了。我没能斩断红尘。那日,他站在我身后,
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温和:“你可知,修仙者最忌执念?“师父,”我声音发哑,
“我以为我能断的。可这次下山,谢诩他救了我……他也有仙缘……他说,
他想守护我……”“他救了我两次。”我的声音抖得厉害,“在断魂崖下,
是他先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,守到师叔来,哪怕遇到烈火兽,哪怕他只是个凡人,
他都没有放弃我。在凡世,他……”“执念一旦生根,便会蚀了你的道心。
”师父打断了我的话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,“罢了,你既然执意要嫁他,
就不要再来见我了。我们师徒缘分就此断了。”我屈膝跪下:“多谢师父成全,是孽徒不孝。
”“你好自为之。”空海真人没再说话,只有衣袂翻动的声音……渐渐远去。三日后,
宗门传讯的弟子递上的玉牌上,“凌霄宗内门弟子楚青樾”十个字依旧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