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小渔拖着行李箱走在青溪村的石板路上,七月的阳光毒辣地晒在她的后颈上,
汗珠顺着脊椎滑进衣领。她停下脚步,从包里掏出矿泉水猛灌了几口,
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胸前,在浅蓝色T恤上洇开一片深色。"这不是程家的小渔吗?
"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程小渔转头,
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站在路边的小杂货店门口,眯着眼睛打量她。
老人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刀子刻出来的,深得能夹死苍蝇。"李婆婆?"程小渔试探着叫道,
记忆中这个总是坐在杂货店门口数硬币的老人形象慢慢浮现。"哎哟,真是小渔啊!
"李婆婆咧开嘴笑了,露出几颗孤零零的黄牙,"多少年没回来了?
你外婆走了以后就没见你回来过吧?"程小渔的笑容僵了一下,"五年了。"她轻声说。
"回来住多久啊?"李婆婆凑近了些,程小渔闻到她身上混合着樟脑丸和劣质烟草的味道。
"暂时没定,可能一两个月吧。"程小渔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,"城里工作室装修,
正好回来整理一下外婆的遗物。""哦——"李婆婆拉长了音调,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古怪,
"你一个人住老宅?"程小渔点点头,"嗯,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。
"李婆婆的嘴唇蠕动了几下,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,最后只是摆摆手,"那你快回去吧,
太阳这么毒,别晒坏了。改天来婆婆这儿拿点腌菜,你小时候最爱吃的。""谢谢李婆婆。
"程小渔礼貌地笑笑,拖着箱子继续往前走。转过两个弯,老宅出现在眼前。
那是一栋典型的江南水乡建筑,白墙黑瓦,因为年久失修,墙面已经泛黄,爬满了爬山虎。
门楣上"程宅"两个字的木匾歪斜着,漆皮剥落得厉害。程小渔从包里摸出钥匙,
铜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门"吱呀"一声开了,
一股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,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屋内昏暗潮湿,
家具上都蒙着白布,地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。程小渔拉开窗帘,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,
灰尘在光束中飞舞。她放下行李,开始简单打扫。二楼外婆的卧室还保持着原样,床铺整齐,
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。程小渔坐在床沿,手指轻轻抚过褪色的绣花枕头,
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桂花香——外婆最喜欢的味道。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相框上,
那是她和外婆的最后一张合影。照片里的外婆满头银发,面容慈祥,
搂着十五岁的程小渔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。谁能想到,拍完这张照片的第二天,
外婆就永远离开了。"外婆,我回来了。"程小渔轻声说,喉咙发紧。
窗外突然传来"啪"的一声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。程小渔走到窗前,
看见院子里那棵老梅树的枝桠上挂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,在风中轻轻摇晃。她记得那个娃娃,
是小时候外婆给她做的,不知什么时候被挂到了树上。正当她出神时,
布娃娃突然从树上掉了下来,落在积满落叶的地上。程小渔皱了皱眉,转身下楼去院子里捡。
院子里杂草丛生,梅树的影子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图案。程小渔弯腰捡起布娃娃,
发现它的脸上用红线缝出的笑容已经开线,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。更奇怪的是,
娃娃的后背上用黑线绣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:"别问青娘子的事。"程小渔的心猛地一跳,
手指不自觉地收紧。青娘子?这是什么?她翻来覆去检查娃娃,再没有其他发现。
正当她准备回屋时,余光瞥见梅树下的泥土似乎有被翻动过的痕迹。好奇心驱使下,
她找来一根树枝拨开松软的泥土,很快碰到了什么硬物。挖出来一看,
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。程小渔擦去上面的泥土,盒盖上刻着一朵莲花的图案。
她试着打开,但盒子已经锈死,只能带回屋里想办法。厨房里,
程小渔用食用油润滑盒盖边缘,又找来锤子和螺丝刀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撬开了盒子。
里面是一本发黄的小册子,封面上用毛笔写着"青溪记事"三个字,字迹娟秀,
程小渔一眼就认出是外婆的笔迹。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,
上面记载的日期是三十年前:"1989年7月15日,晴。林家的二姑娘昨晚死了,
死状诡异,全身发青,像是被什么掐死的,但脖子上没有勒痕。
村里老人说是'青娘子'作祟,真是荒唐。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,
不过是人心险恶罢了..."程小渔的呼吸急促起来,手指微微发抖。
她从未听外婆提起过这件事,更没听说过什么"青娘子"。她迫不及待地往下翻,
却发现接下来的几页被人撕掉了,再后面的记录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。
正当她全神贯注地阅读时,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,吓得她差点把本子掉在地上。
"谁?"程小渔警觉地问,将本子塞进抽屉。"小渔?是你回来了吗?
"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。程小渔松了口气,走过去开门。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,
约莫二十七八岁,小麦色皮肤,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。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,
手里拎着一个竹篮。"明远哥?"程小渔惊讶地叫道。周明远是她儿时的玩伴,比她大五岁,
现在应该是村里的村医了。周明远露出灿烂的笑容,"李婆婆说你回来了,我还不信。
这么多年不见,你长高了。"他的目光在程小渔脸上停留了几秒,又迅速移开,
"给你带了点吃的,想着你刚回来可能没准备。"程小渔接过竹篮,
里面装着新鲜的蔬菜、鸡蛋和一条鱼。"太谢谢了,我正愁晚饭怎么办呢。""客气什么。
"周明远挠挠头,"对了,你一个人住这儿...没问题吧?
"程小渔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中的迟疑,"能有什么问题?"周明远欲言又止,
最后只是说:"老房子嘛,总有些...算了,没什么。有事就叫我,诊所就在村东头,
你知道的。"程小渔点点头,突然想起什么,"明远哥,你听说过'青娘子'吗?
"周明远的脸色瞬间变了,他左右看了看,压低声音:"谁跟你提这个的?
""就是...偶然听到的。"程小渔没有提及外婆的记事本。"别打听这个。
"周明远的表情异常严肃,"尤其是晚上,别提这个名字。"说完,他匆匆告辞,
背影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。程小渔关上门,心跳加速。周明远的反应太奇怪了,
这个"青娘子"到底是什么?为什么会让村里人如此忌讳?她回到桌前,
重新拿出外婆的记事本,决心找出其中的秘密。翻到最后几页,
一段用红笔写下的文字引起了她的注意:"他们以为我不知道,其实我全都看见了。
青花瓷瓶不是意外打碎的,是他故意...他要为芳儿的死负责。青娘子不会放过他,
也不会放过所有知情的人。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不测,小渔,记住,
不要相信林家人说的任何话..."文字在这里戛然而止,最后一页被撕掉了。
程小渔的手不住地颤抖,外婆这段话是什么意思?"他"指的是谁?芳儿又是谁?
林家人...是指村长林永贵一家吗?窗外,天色渐暗,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。
程小渔突然感到一阵寒意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注视着她。她猛地回头,
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摇曳。就在这时,楼上传来清晰的"咚"的一声,
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。程小渔屏住呼吸,慢慢走上楼梯。二楼走廊一片漆黑,
她摸索着打开灯,昏黄的灯光下,走廊尽头的阁楼门微微敞开着——她记得很清楚,
下午打扫时那扇门是锁着的。阁楼里传来细微的响动,像是有人在轻轻走动。
程小渔的心跳如鼓,她随手抓起走廊上的一个花瓶,蹑手蹑脚地向阁楼走去。"有人吗?
"她壮着胆子问道,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见。没有回答,但响动停止了。程小渔深吸一口气,
猛地推开门,同时举起花瓶——阁楼里空无一人,只有几个旧箱子和积满灰尘的家具。
一扇小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,窗帘随风飘动。地上躺着一个木盒,
应该就是刚才发出声响的来源。程小渔放下花瓶,捡起木盒。这是一个精致的雕花首饰盒,
上面同样刻着莲花图案。盒子没有上锁,她轻轻打开,
里面是一对青花瓷耳环和一张泛黄的照片。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外婆,穿着素雅的旗袍,
站在一座桥上微笑。她身边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,两人姿态亲密。
照片背面写着:"与正阳,1951年春"。正阳?程小渔从未听外婆提起过这个人。
她仔细端详照片,突然发现男子眉眼间与现任村长林永贵有几分相似。
难道这个"正阳"是林家人?阁楼的角落里突然传来"吱"的一声,像是老鼠的动静,
程小渔吓了一跳,首饰盒从手中滑落,耳环掉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她弯腰去捡,
却发现地板上有几块松动的木板。出于好奇,她撬开木板,下面竟藏着一个布包。打开一看,
里面是一个青花瓷瓶的碎片,瓷片上绘着精美的莲花图案,还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。
小册子的封面上用红笔写着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:"青娘子"。
程小渔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膛,她颤抖着翻开第一页,
上面是一幅工笔画:一个身着青衣、面容模糊的女子站在水边,脚下躺着几具人形,
全都面色发青。画旁题着几句诗:"青溪水,青娘子,夜半索命无人知。负心人,薄情郎,
莲花开处见阎王。"窗外突然电闪雷鸣,暴雨倾盆而下。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阁楼,
在那一瞬间,程小渔发现她看到窗外站着一个青衣女子的影子。她尖叫一声,
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,手中的小册子和瓷片散落一地。当她惊魂未定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时,
突然意识到一件事:外婆可能不是自然死亡。而那个神秘的"青娘子",
似乎与外婆的死有着某种联系...暴雨持续了整夜,程小渔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,
裹着毛毯,一盏灯开到天亮。每当她闭上眼睛,
那个站在雨中的青衣女子身影就会浮现在脑海中。清晨,雨停了,阳光透过云层照进屋内。
程小渔鼓起勇气回到阁楼,发现昨晚发现的小册子和瓷片还散落在地上,证明那并非幻觉。
她小心地收集起所有碎片和那本名为"青娘子"的小册子,带回楼下仔细研究。
瓷片上的莲花图案精美绝伦,应该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。
而那小册子里的内容更是令她毛骨悚然。册子前半部分记载了一个古老的传说:明朝年间,
青溪村有个叫柳青儿的姑娘,与村中一个书生相爱。书生进京赶考前,
两人在村口的青花桥下私定终身,书生承诺高中后回来娶她。柳青儿苦等三年,
却等来书生另娶高官之女的消息。绝望之下,她身穿青衣,在当初定情的桥头投水自尽。
死前发下毒誓,要所有负心人不得好死。自那以后,村中每隔几十年就会发生离奇命案,
死者全身发青,面容扭曲,像是被活活吓死的。村民传言是柳青儿化为"青娘子"回来索命,
专找负心人和知情不报者。册子后半部分则是近几十年的记录,
最近的一条正是三十年前:"1989年7月14日,林芳死于非命,症状与传说相符。
林永贵坚称是意外,但我知道真相。青花瓷瓶已碎,诅咒将再次开始..."记录到此中断。
程小渔翻来覆去查看,发现最后几页有被撕掉的痕迹。
她联想到外婆记事本中提到的"青花瓷瓶"和"林家人",
一个可怕的猜测逐渐成形:外婆可能知道林芳死亡的真相,
而这件事与"青娘子"的传说有关。更令她不安的是,
外婆的死亡证明上写的是"心脏病突发",但外婆从没有心脏病史。
如果...如果外婆的死并非自然,而是与这个诅咒有关呢?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程小渔慌忙将瓷片和小册子藏进抽屉,整理了一下表情去开门。门外站着周明远,
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,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。"早上好,我给你带了粥和包子。
"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目光在程小渔脸上逡巡,"你...昨晚睡得还好吗?
"程小渔勉强笑了笑,"还行,就是暴雨有点吵。"周明远明显松了口气,"那就好。
"他犹豫了一下,"关于昨天...我态度不太好。'青娘子'是村里的禁忌话题,
老人们都不让提。""为什么?"程小渔接过保温桶,示意他进屋。周明远环顾四周,
压低声音:"据说提起她的名字会招来厄运。三十年前村里死过人,死状诡异,
从那以后大家更不敢提了。"程小渔的心跳加速,"死的是谁?""林村长的妹妹,林芳。
"周明远的声音更低了,"才十八岁,死的时候全身发青,
像是...像是被什么东西掐死的,但脖子上没有痕迹。""法医怎么说?
""那时候村里哪有什么正规法医啊。"周明远摇摇头,
"乡里来的医生说可能是某种罕见的疾病,但村里人都相信是'青娘子'作祟。
"程小渔想起外婆记事本中的记载,"林芳是怎么死的?在哪?""在村东的老祠堂,
那时候那里还存放着村里的一些古董文物。"周明远突然警觉起来,"你问这个干什么?
""就是好奇。"程小渔装作漫不经心地搅动粥,"对了,
你知道我外婆和林家有什么过节吗?"周明远的表情变得复杂,"这个...我不太清楚。
老一辈的事,我们小辈不好议论。"他看了看手表,"我得去诊所了,
今天有县里的医生来指导工作。你...别太打听这些事了,好好休息吧。"送走周明远后,
程小渔立刻决定去村东的老祠堂看看。她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,带上手机和笔记本出了门。
青溪村不大,从程家老宅到村东头步行不过二十分钟。一路上,
程小渔注意到几个村民看到她时交头接耳,眼神怪异。
有个老太太甚至在她经过时迅速转身进屋,"砰"地关上了门。老祠堂比想象中破败,
门上的红漆已经剥落,屋檐下结满了蜘蛛网。大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,
但旁边的小侧门虚掩着。程小渔推开门,一股霉味扑面而来。祠堂内部昏暗潮湿,
阳光从破损的瓦片间漏下来,形成几道光柱。正厅中央摆着几张供桌,上面的牌位东倒西歪,
积满灰尘。左侧有一个小房间,门半开着。程小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,推开门,
发现这是一个储藏室,堆满了破旧的家具和杂物。墙角有几个木箱,其中一个盖子半开,
露出里面的稻草。她走近查看,发现箱子里垫着稻草,似乎是用来保护什么东西的。
箱底有几块青花瓷片,与她今早在阁楼发现的极为相似。程小渔小心地捡起一块,
对着光线查看,瓷片上除了莲花图案,还有半个字,像是"永"或"水"的一部分。
"谁让你来这里的?"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。程小渔吓得差点摔了瓷片,
转身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。他身材高大,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
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刀刻出来的,一双眼睛阴沉得可怕。"林...林村长?
"程小渔认出了这是现任村长林永贵。"程家的丫头。"林永贵眯起眼睛,"你回来干什么?
""我...我来看看。"程小渔强作镇定,"城里待久了,想回忆一下童年。
"林永贵冷笑一声,"童年?你小时候从没来过祠堂。"他的目光落在程小渔手中的瓷片上,
脸色骤变,"放下!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!"程小渔赶紧把瓷片放回箱子,"抱歉,
我只是好奇。""好奇害死猫。"林永贵上前一步,高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,
"你外婆没告诉过你,有些地方不能乱闯吗?"程小渔的心跳如鼓,
"我外婆从不跟我讲村里的事。""聪明人。"林永贵突然笑了,那笑容让程小渔毛骨悚然,
"回去吧,丫头。别学你外婆,打听不该打听的事。""我外婆打听什么了?
"程小渔忍不住追问。林永贵的眼神变得危险,"她没告诉你?那最好。现在,离开这里。
"他侧身让出门口,姿态不容拒绝。程小渔快步走出祠堂,背后如芒在刺。
直到转过两个巷口,她才敢回头看,确认林永贵没有跟来。她站在路边平复呼吸,
突然注意到对面的墙上用红漆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:一朵莲花,下面是一道水波纹。
这个符号她在"青娘子"小册子的扉页上见过,据说是"青娘子"的标志。更诡异的是,
符号看起来是新画上去的,漆还没完全干。程小渔的血液几乎凝固。有人在警告她?
是林永贵吗?还是...她不敢多想,加快脚步往回走。经过村口的老槐树时,
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老太太突然从树后闪出来,拦住了她的去路。"程家的姑娘,
"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,"你挖出了不该挖的东西。"程小渔后退一步,
"您...您是谁?"老太太没有回答,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进程小渔手中,
"戴着它,能保你平安。别再打听青娘子的事,否则你会和你外婆一个下场。"说完,
老太太转身就走,步履蹒跚却速度奇快,转眼就消失在巷子拐角。程小渔打开布包,
里面是一枚青玉莲花坠子,玉质温润,雕工精细。她翻过坠子,
背面刻着两个小字:"正阳"。正阳!外婆照片上的那个男人!程小渔的心跳加速,
这个老太太一定知道些什么。她正想追上去,手机突然响了。
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:"停止调查,否则下一个全身发青的就是你。
"程小渔的手指颤抖着,几乎拿不住手机。她抬头四望,村口空荡荡的,
只有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,像一只伸向她的大手。
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斜地洒在桌面上,程小渔用镊子夹起一块青花瓷片,
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。瓷片边缘参差不齐,断裂处泛着陈旧的米黄色,显然已经破碎多年。
但釉面上那抹钴蓝色依然鲜艳如初,勾勒出半朵莲花的轮廓。
"这工艺..."程小渔轻声自语。作为文物修复师,她一眼就认出这是明代中期的风格,
而且绝非普通民窑出品。阁楼地板下发现的青花瓷碎片已经全部摊在桌上,总共二十七片。
经过一上午的拼凑,大致能看出原物应该是一个约三十厘米高的梅瓶。
她心惊的是瓶身上那句残缺的诗句:"...不负...青...魂..."手机突然震动,
周明远的名字跳了出来。程小渔犹豫了一下才接听。"小渔?我炖了鸡汤,中午给你送过去?
"周明远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,带着几分不自然的轻快。"不用了,我正忙着整理东西。
"程小渔的视线没有离开桌上的瓷片。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"你...没再打听那些事吧?
"程小渔捏着瓷片的手指微微发紧,"什么事?""你知道我在说什么。
"周明远的声音突然压低,"昨天祠堂那边有人看见你了。
林村长今天一大早就召集了几个老人开会。""所以呢?"程小渔故意反问。"小渔,
"周明远的声音几乎是恳求了,"别学你外婆。有些秘密就该永远埋着。
"程小渔的心猛地一跳,"我外婆到底发现了什么?"电话那头传来深深的叹息,
"中午我来找你,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方便。"说完便挂断了。程小渔放下手机,
从抽屉深处取出那枚青玉莲花坠子。坠子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青光,
背面的"正阳"二字笔力遒劲。她想起外婆照片上那个英俊的年轻人,
还有林永贵阴鸷的眼神。一阵穿堂风突然掠过,桌上的瓷片发出细微的碰撞声。
程小渔下意识抬头,看见窗外梅树的影子在风中摇晃,
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图案——像极了一个梳着发髻的女子侧影。她猛地站起身,
却听见"啪"的一声脆响。低头一看,一块瓷片不知怎么掉在了地上,摔得粉碎。
更奇怪的是,瓷片下的桌面上赫然出现几道细小的水痕,排列成一个箭头的形状,
指向院子里的梅树。程小渔的后背窜上一股凉意。她抓起手机和玉坠,小心翼翼地走向院子。
正午的阳光本该炽热,但院子里却莫名阴冷。梅树下,她昨天挖出铁盒的地方,
泥土似乎又被人翻动过。"有人吗?"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单薄。
只有树叶沙沙作响作为回应。程小渔蹲下身,拨开松软的泥土,指尖很快触到了一个硬物。
这次挖出来的是一个油纸包,打开后里面是一本发黄的日记本,
扉页上写着"林正阳"三个大字。程小渔的手微微发抖。她正要翻开,院门突然被推开,
周明远拎着保温桶走了进来。"小渔?你蹲在那里干什么?"程小渔迅速将日记本塞进口袋,
站起身时差点绊倒,"没什么,看看这棵树...长得挺好的。
"周明远狐疑地看了看她沾满泥土的手,又望向梅树下的浅坑,眉头紧锁,
"你又挖到什么了?""没什么,就是些旧东西。"程小渔转移话题,"不是说带鸡汤来吗?
我正好饿了。"周明远欲言又止,最终叹了口气,"进屋说吧。"餐桌上,
周明远一边盛汤一边偷瞄程小渔的表情。鸡汤的香气在屋内弥漫,
却驱散不了那种无形的压抑感。"你外婆出事前,曾经来找过我父亲。"周明远突然开口,
"那时我父亲还是村里的医生。"程小渔的勺子停在半空,"她怎么了?
""她说有人要杀她。"周明远的声音压得极低,"她说...青娘子回来了。
"汤勺"当啷"一声掉进碗里。程小渔感到口袋里的日记本突然变得滚烫,"然后呢?
""我父亲以为她只是老人癔症,开了些安神的药。"周明远痛苦地闭上眼睛,"三天后,
她就...走了。"程小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"死亡证明是你父亲开的?
"周明远点点头,"表面看是心脏病突发。
但我父亲私下跟我说...你外婆的尸斑颜色不对劲,像是...""像是什么?
""像是中毒。"周明远几乎是用气音说出这两个字,"而且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青花瓷片,
怎么也掰不开,最后只能...一起火化了。"程小渔如坠冰窟。她想起桌上那些瓷片,
每一块都可能是外婆留下的线索。"为什么告诉我这些?"她声音嘶哑。
周明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推过来,"因为我今早在诊所门口发现了这个。
"纸条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:"下一个轮到周家"。"这是...""威胁。
"周明远苦笑,"看来我们都被盯上了。"程小渔正要开口,
窗外突然传来"咚"的一声闷响,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。两人同时冲向窗口,
只见院墙外一个青色身影一闪而过。"你待在这里!"周明远冲出门去。程小渔等了几秒,
也跟了出去。绕过院墙,她看到周明远站在一棵老槐树下,手里拿着一块青色碎布。
"没追上,"他喘着气说,"但这布料..."程小渔接过碎布,触手冰凉滑腻,
不像是普通面料。更诡异的是,布料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水腥味,
像是从深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。"这味道..."周明远突然脸色大变,
"和三十年前林芳尸体上的气味一模一样!"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。
程小渔突然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青玉莲花坠子,"你认识这个吗?
"周明远的表情瞬间凝固,"这...这是林家的传家宝!怎么会在你这里?
""一个穿青衣的老太太给我的。""不可能!"周明远的声音几乎变了调,
"这枚坠子应该随林正阳下葬了!"程小渔的心跳如鼓,"林正阳是谁?
"周明远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,连连摇头,
"我不能说...我真的不能说...""明远哥!"程小渔抓住他的手臂,"我外婆死了,
现在有人威胁你,我们得知道真相!"周明远痛苦地闭上眼睛,
"林正阳是...林永贵的父亲,也是..."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
"也是你外婆年轻时的恋人。"程小渔如遭雷击。
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——照片上的年轻人,玉坠上的名字,
外婆记事本中对"林家人"的警告..."他们为什么分开?林正阳是怎么死的?
""没人知道详情。"周明远警惕地环顾四周,"只听老人们说,五十年前,
林正阳和你外婆相恋,但林家强烈反对。后来发生了一件事...林正阳突然暴毙,
死状诡异。从那以后,青娘子'的传说又开始在村里流传。
"程小渔想起那个传说中投水自尽的柳青儿,"林正阳...辜负了谁?
"周明远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指着她手中的青色碎布,"这颜色...你不觉得眼熟吗?
"程小渔猛然醒悟——青衣、水腥味、莲花图案...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古老的传说。
"你是说...青娘子真的存在?"周明远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,"我不知道那是什么。
但三十年前林芳死了,五年前你外婆死了,现在..."他抖了抖手中的威胁纸条,
"有人或什么东西不想秘密被揭开。"程小渔摸到口袋里的日记本,心跳加速。
这可能是揭开一切谜团的钥匙。"我需要去一个地方。"她突然说。"去哪?""青花桥。
"程小渔目光坚定,"传说中柳青儿投水的地方。"周明远脸色煞白,"你疯了!
那里早就荒废了,而且...""而且什么?""而且林芳的尸体就是在桥下被发现的。
"周明远的声音颤抖,"全身发青,手里也攥着一块青花瓷片。
"程小渔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。同样的死亡方式,跨越三十年的两起命案,
都与青花瓷有关..."我一定要去。"她坚持道,"如果你不想去,我自己去。
"周明远沉默良久,终于妥协,"天黑前必须回来。"两人各怀心事地往回走,
谁也没注意到,老槐树的树干上,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新鲜的划痕,
形状像极了——一朵莲花。青花桥比程小渔想象中还要破败。夕阳西下,残阳如血,
将那座摇摇欲坠的石桥染成诡异的橘红色。桥身长满青苔,石缝间杂草丛生,
半截桥栏已经坍塌,像一张缺了牙的老人口。程小渔站在桥头,
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青玉莲花坠子。坠子冰凉沁骨,仿佛有生命般贴着她的皮肤。
"我们真的要去桥下?"周明远的声音发紧,手里攥着一把强光手电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程小渔点点头,率先迈步。脚下的石板松动摇晃,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。
桥下的青溪早已干涸,只剩下一条窄窄的水沟,散发着腐殖质的腥臭味。"小心点,
"周明远跟在她身后,"这桥随时可能塌。"程小渔没回答,
她的注意力被桥墩上的刻痕吸引了。靠近一看,竟是密密麻麻的日期和姓名,
最早的可追溯到五十年前,最新的赫然是五年前——外婆去世的时间。
"这是..."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刻痕,在触到"程素心"三个字时猛地缩回,
像是被烫伤了。周明远倒吸一口冷气,"死亡名单。"一阵阴风突然从桥洞中窜出,
吹得两人同时打了个寒战。程小渔握紧玉坠,弯腰钻入桥洞。洞内空间比想象中大,
光线昏暗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。"有人来过。
"周明远的手电光照出地上新鲜的脚印和几支燃尽的蜡烛。
石壁上用红漆画着那个熟悉的莲花水波纹符号,下面摆着一个缺口的瓷碗,
碗底残留着暗红色的液体,已经干涸。程小渔蹲下身,从包里取出镊子和证物袋,
小心地收集了一些残留物。就在这时,
手电光突然照到了桥洞深处的一样东西——一个青布包裹的小包袱。"别碰它!
"周明远低吼,但程小渔已经走了过去。包袱用青布包着,上面绣着莲花图案。
程小渔用镊子挑开一角,里面是一缕用红绳绑着的长发和一块青瓷片。
瓷片上用金漆写着一个名字:柳如烟。"柳如烟?"程小渔皱眉,"传说中不是叫柳青儿吗?
"周明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手电光随之晃动。在摇晃的光线中,
程小渔瞥见石壁上有几行几乎被青苔覆盖的小字。她拨开苔藓,
露出下面斑驳的字迹:"正阳负我,素心欺我,林家程家皆该死。我柳如烟对天起誓,
化作青鬼也要让你们血债血偿!"字迹狰狞扭曲,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刻进石头里的。
程小渔的血液瞬间凝固——这不是什么明朝传说,而是五十年前真实发生的悲剧!
"我们得走了。"周明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慌,"天快黑了。"程小渔刚要回应,
眼角余光却瞥见桥洞深处站着一个青色身影。她猛地转头,却只看到一片晃动的阴影。
"你看见了吗?"她抓住周明远的手臂。"看见什么?"周明远的手电扫过那个角落,
空无一物。程小渔心跳如鼓,从口袋里掏出林正阳的日记本,"在走之前,我得看看这个。
"两人蹲在桥洞口,借着最后的天光翻阅那本发黄的日记。扉页上写着"林正阳日记,
1950-1951",字迹工整有力。随着阅读,
一个尘封半个世纪的故事逐渐浮出水面:1950年春,年轻的林正阳与程素心相恋,
遭到林家强烈反对。当时林家是村里的大户,而程家只是普通农户。为了家族利益,
林父强迫儿子娶了镇上柳家的女儿柳如烟。柳如烟性格刚烈,得知丈夫心有所属后,
在一个雨夜穿着结婚时的青色嫁衣投河自尽,死前发下毒咒。日记的最后几页被撕掉了,
看见了...我们必须找到那个青花瓷瓶...只有它能..."程小渔和周明远对视一眼,
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。"所以'青娘子'不是明朝的柳青儿,"程小渔声音发颤,
"而是五十年前的柳如烟!"周明远脸色惨白,
"而且你外婆和林正阳都亲眼见过她..."一声清脆的"咔嚓"声突然从桥洞深处传来,
像是有什么东西踩断了树枝。两人同时回头,手电光照过去,
只见地上的青布包袱不知何时已经打开,那缕头发不见了,只剩下青瓷片孤零零地躺在那里。
"走!现在就走!"周明远一把拉起程小渔。他们刚冲出桥洞,
整座桥就发出一声不祥的呻吟,几块碎石从顶部滚落。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岸边,
身后传来"轰"的一声巨响——青花桥的中段塌陷了,激起一片尘土。程小渔喘着粗气,
突然发现手中还攥着那块写着"柳如烟"名字的青瓷片。更奇怪的是,
瓷片背面刻着一些细小的符文,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金光。"这是...""快扔掉它!
"周明远伸手要抢,程小渔却下意识地躲开了。就在这时,
她清楚地看到对岸的芦苇丛中站着一个青衣女子,长发遮面,双手垂在身侧,指甲异常修长。
女子缓缓抬头,露出一张惨白的脸——没有五官,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。
程小渔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,双腿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。青衣女子抬起手指向她,
一道冰冷的水流突然从干涸的河床上涌出,直奔她而来。"跑啊!"周明远拽着她往后跌去。
两人摔在泥地上,那道水流在距离他们一米处突然停住,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。
程小渔胸前的青玉坠子突然变得滚烫,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热度。
对岸的青衣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,身形开始模糊,最终像烟雾般消散在渐浓的暮色中。
"它...她怕这个。"程小渔颤抖着掏出玉坠,表面的莲花纹路正泛着微弱的青光。
周明远盯着玉坠,表情复杂,"林家的东西...为什么会保护你?"程小渔没有回答,
她的注意力被地上突然出现的水痕吸引了。那些水迹组成了几个模糊的字:"还差两个"。
远处传来狗吠声,接着是村民的呼喊——桥塌的动静惊动了村里人。
周明远急忙拉着程小渔躲进路边的灌木丛。"不能让人看见我们在这里,"他压低声音,
"否则林村长一定会起疑。"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,绕小路往回走。程小渔的大脑飞速运转,
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:柳如烟因爱生恨,
死后化为"青娘子"复仇;林正阳和外婆知道真相;三十年前林芳死了,
五年前外婆死了;桥墩上的死亡名单..."还差两个,"她喃喃自语,
"名单上还差两个人,诅咒就完成了。"周明远猛地停住脚步,"你说什么?
"程小渔把桥墩上的发现告诉他,"最早的是五十年前,最近的是五年前我外婆,
中间还有几个名字,包括林芳。
但最后还空着两个位置..."周明远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,
"所以下一个是...""我们中的一个?或者..."程小渔突然想起那张威胁纸条,
"'下一个轮到周家'..."灌木丛中突然传来沙沙声,两人同时屏住呼吸。
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走出来——是那个给他们玉坠的青衣老太太。"你们去了不该去的地方。
"老太太的声音比白天更加沙哑,"她生气了。"程小渔鼓起勇气问道:"您到底是谁?
为什么帮我们?"老太太咧嘴笑了,露出稀疏的黄牙,"我是最后一个知情者。
柳如烟是我姐姐。"这个答案如同一道闪电劈过程小渔的大脑。周明远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"五十年前,我眼睁睁看着姐姐穿着嫁衣跳进青溪。"老太太的眼中泛起浑浊的泪光,
"她死前把诅咒封在那个青花瓷瓶里,瓶碎咒现。
""青花瓷瓶..."程小渔想起那些碎片,"是谁打碎的?"老太太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,
"林永贵。三十年前,他为了掩盖妹妹林芳死亡的真相,故意打碎了祠堂里的瓷瓶。
""林芳是怎么死的?"周明远追问。"那丫头发现了秘密,想破解诅咒。"老太太冷笑,
"但她不知道,有些诅咒一旦开始,就无法停止。"远处传来更多人的呼喊声和手电光。
老太太警觉地后退,"他们来了。记住,青娘子不是鬼,她是怨念的化身。
只有找到所有瓷片,才能平息她的愤怒。""等等!"程小渔急忙问,
"还差两个人是什么意思?"老太太的身影已经隐入黑暗,
只有飘忽的声音传来:"名单上有七个名字,
还差两个...小心穿青衣的人..."脚步声越来越近,
周明远拉着程小渔躲到一棵大树后。几个村民拿着手电筒匆匆跑过,领头的正是林永贵,
他脸色阴沉得可怕。等他们走远,两人才敢喘气。周明远的手机突然震动,
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打开后,
两人同时僵住了——照片上是程小渔蹲在桥洞里的背影,拍摄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。
下面附着一行字:"你以为玉坠能永远保护你吗?"程小渔的血液几乎凝固。
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他们!周明远迅速关机取出电池,"我们被跟踪了。先回你家,
那里暂时安全。"回程的路上,程小渔不断回想老太太的话。"名单上有七个名字",
桥墩上确实刻着五个名字加两个空白,最后一个日期是今年。"还差两个",
意味着诅咒即将完成。而更令她不安的是那句"小心穿青衣的人"。村里除了那个老太太,
还有谁会穿青衣?除非...她突然想起祠堂里那个诡异的青色身影,
还有林芳死亡时穿的衣服——据周明远说,也是青色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:难道每个被诅咒杀死的人,都会成为"青娘子"的一部分?
回到老宅,程小渔立刻将所有发现摊在桌上:瓷片、日记、青玉坠子,
还有那块写着"柳如烟"名字的符纹瓷片。周明远检查了门窗,拉上所有窗帘。
"我们需要理清思路,"他声音嘶哑,"五十年前柳如烟自杀,
化为'青娘子';三十年前林芳死亡;五年前你外婆去世;现在轮到...""我们。
"程小渔接话,"但为什么间隔都是二十五年?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?"周明远摇头,
"也许只是巧合。我更在意的是,为什么你外婆和林芳都会手里攥着青瓷片?
这一定有特殊意义。"程小渔拿起那块符纹瓷片对着灯细看,
突然发现金光闪烁的符文中隐藏着几个极小的字:"以瓷封魂"。
"等等..."她急忙翻出从祠堂带回的那块瓷片,拼凑起来后,
隐约可见一个完整的符文图案,中央正是"以瓷封魂"四个字。"我明白了!
"她激动得声音发颤,"柳如烟把诅咒封在青花瓷瓶里,瓶碎后诅咒释放。
而这些瓷片...每一片都封印着一部分怨灵!"周明远恍然大悟,
"所以死者手里攥着瓷片...是在试图重新封印?""或者说,"程小渔的声音低沉下来,
"是被迫成为封印的一部分。"两人沉默良久,这个推测太过骇人。如果真是这样,
那么外婆和林芳的死就不仅仅是谋杀,而是某种邪恶的仪式。
"还差两个..."周明远喃喃自语,
"如果我们能找到所有瓷片...""就能阻止最后两个人被杀。"程小渔接上他的思路,
"但瓷片散落在各处,有些可能已经被林永贵藏起来了。"周明远突然站起身,
"我父亲...他当年处理过林芳和你外婆的后事。也许他知道些什么。"程小渔点点头,
"明天我们去找他。但今晚..."她不安地看了看窗外,"我们得轮流守夜。
"周明远从医药箱里拿出几片镇定剂,"吃了它,你需要休息。我来守第一班。
"程小渔勉强同意,吞下药片后躺在外婆的旧床上。药效很快发作,她的眼皮越来越沉。
在半梦半醒间,她仿佛听见窗外有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,
还有一个女人幽幽的叹息:"程家的女儿...你逃不掉的..."她想尖叫,
却发不出声音;想逃跑,却动弹不得。最后映入眼帘的,是窗外一个模糊的青衣身影,
和一双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...尖锐的鸟鸣声将程小渔从噩梦中拽出。她猛地坐起,
冷汗浸透了后背。窗外天刚蒙蒙亮,梅树的枝桠在晨雾中若隐若现,
像极了梦中那双苍白的手。床边椅子上,周明远歪着头睡着了,手里还攥着一把手术剪刀。
桌上摆着几个空咖啡罐和一本翻开的笔记本——他守了一整夜。程小渔轻手轻脚地下床,
膝盖一软差点跪倒。她的脚踝上赫然浮现五个青紫色的指印,仿佛被什么人狠狠抓握过。
"你醒了?"周明远的声音沙哑,他揉着通红的眼睛,目光落在程小渔脚踝上时骤然凝固,
"这是...什么时候的事?""我不知道。"程小渔声音发颤,
"昨晚我梦见...有东西抓我的脚。"周明远蹲下身检查那些指印,眉头越皱越紧,
"不是梦。这淤青是新鲜的,
毛细血管破裂的形态...像是被极冷的东西长时间紧握导致的。"两人对视一眼,
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恐惧。周明远起身拉严窗帘,声音压得极低:"昨晚你睡着后,
我听见水管里有声音。""什么声音?""像是...水流逆流的声音,
还有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。"周明远喉结滚动,"我去厨房检查时,发现水槽里全是黑发,
但一眨眼又不见了。"程小渔的胃部一阵绞痛。
她想起梦中那个叹息声——"程家的女儿...你逃不掉的...""我们得去问你父亲,
"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"今天就去。"周明远点点头,从医药箱里拿出药膏给她涂抹脚踝,
"先处理这个,不然会恶化。"药膏触到皮肤的瞬间,程小渔疼得倒吸冷气。
那些指印仿佛烙铁般灼热,而周围皮肤却冰冷异常。"忍着点。"周明远动作轻柔却坚定,
"这药能促进血液循环,抵抗冻伤。"程小渔咬紧牙关,目光落在桌上的笔记本上。
那是周明远守夜时写的,密密麻麻记满了关于"青娘子"诅咒的推测和时间线。
"你认为诅咒有规律可循?"她指着其中一页问道。周明远没有立即回答,
涂完药才开口:"我查了村志,发现每隔二十五年左右,村里就会发生离奇命案,
死者都是全身发青,而且..."他顿了顿,"都与林家或程家有关。"程小渔心头一震,
"你是说,这个诅咒专门针对我们两家?""不仅如此。"周明远的声音更低了,
"每个死者死亡时,手里都攥着青瓷片。我怀疑...这不是偶然。
"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程小渔脑海:"那些瓷片...会不会是封印的一部分?
每个死者都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一部分怨灵?"周明远的手停在半空,眼中闪过惊诧,
"这...这说得通。所以需要七个...七在道教中是完满之数,
也是封印邪祟常用的数字。""还差两个..."程小渔喃喃自语,突然想起什么,
"那张死亡名单上,已经有五个名字了?"周明远点头,"最早的是柳如烟自己,
然后是五十年前一个叫林茂的林家人,接着是三十年前的林芳,
二十年前一个叫程红梅的程家人,最后是五年前你外婆。"程小渔如遭雷击,
"程红梅...那是我母亲的名字!"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可怕。周明远的脸色变得惨白,
"我...我不知道。村志上只写了名字和死因,没有家系记录。
"程小渔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。母亲在她五岁时就去世了,父亲从未提起过死因,
只说是一场意外。她从小被寄养在城里亲戚家,直到十岁才被外婆接回青溪村生活。
"我母亲也是...全身发青?"她的声音细如蚊呐。周明远沉重地点头,
"村志上记载是'突发性窒息',但备注里写了'尸身呈青紫色,面容扭曲,
似受极大惊吓'。"程小渔的视线模糊了。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病逝,
没想到竟与这个诅咒有关!而外婆从未告诉她真相,是出于保护,
还是..."我们必须去找我父亲。"周明远坚定地说,"他当年参与过这些死者的尸检,
一定知道更多内情。"简单吃过早饭,两人悄悄出门。清晨的青溪村笼罩在薄雾中,
石板路上湿漉漉的,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,本该令人心旷神怡,
此刻却只让程小渔感到窒息。周家诊所位于村东头,是一栋两层小楼,
白墙上的红十字已经褪色。门口挂着"今日停诊"的牌子,但侧门虚掩着。
周明远示意程小渔跟上,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。诊所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,
走廊尽头传来低沉的说话声。两人屏息靠近,听出是周父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争执。
"...不能再死人了!"周父的声音充满愤怒,"已经五个了,难道非要凑够七个才甘心?
""你以为我想吗?"陌生男子——程小渔认出是林永贵的声音——咬牙切齿地回应,
"诅咒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,这是她自己发的毒誓!""放屁!"周父罕见地爆了粗口,
"根本没有什么诅咒,只有谋杀!三十年前林芳是这样,五年前程素心也是这样!
""你懂什么?"林永贵的声音突然压低,"你见过青娘子吗?我见过!
就在我妹妹死的那晚,她穿着青衣从井里爬出来...全身滴着水,
指甲那么长..."他的声音开始发抖,"她不是人,也不是鬼,
她是...某种更可怕的东西。"一阵沉默后,周父叹了口气:"老林,收手吧。
把剩下的瓷片交出来,也许还能...""太迟了。"林永贵冷笑,"还差两个,
她不会停手的。与其是我,不如..."声音突然中断,接着是椅子倒地的声音,
"谁在那里?"程小渔和周明远来不及躲藏,诊疗室的门猛地被拉开,
林永贵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。他比昨晚看起来更加憔悴,眼窝深陷,嘴角下垂,
活像一具行尸走肉。"周家的小子...和程家的丫头。
"林永贵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,
最后落在程小渔胸前——青玉莲花坠子从衣领间露了出来。他的瞳孔骤然收缩,
"果然在你这里..."周父快步上前,挡在两人和林永贵之间,"老林,
孩子们只是来拿药的。你刚才说的那件事,我们再商量。"林永贵的目光阴晴不定,
最终冷哼一声:"管好你儿子,别多管闲事。否则..."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小渔一眼,
"下一个死的未必是我。"说完大步离去,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。直到大门"砰"地关上,
周父才长舒一口气,转身严厉地瞪着儿子:"你疯了?带她来这种地方!""爸,
我们需要知道真相。"周明远直视父亲,"程小渔差点死了,就在昨晚!
"周父的目光移到程小渔脚踝上,看到那些青紫指印时,脸色瞬间变得灰败。"进来吧,
"他疲惫地说,"该来的总会来。"诊疗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,
桌上摊开着几本发黄的记录簿。周父示意两人坐下,自己却站着来回踱步。"你们知道多少?
"他突然问道。
的发现:外婆的记事本、青花瓷碎片、林正阳的日记、青花桥下的死亡名单...周父听完,
重重地坐在椅子上,双手抱头,"我就知道...素心那本记事本迟早会惹祸。
""您认识我外婆?"程小渔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亲昵的称呼。"何止认识。"周父苦笑,
"我们是医学院同学,毕业后她去了省城医院,我回村开了诊所。
后来...她为了调查你母亲的死因回来了,我们..."他停顿了一下,"我们走得很近。
"程小渔心头一震。外婆从未提起过这段关系,但她突然想起小时候,
外婆确实经常带她来周家诊所,每次都和周父聊很久。"我母亲...真的是被诅咒害死的?
"她声音颤抖。周父摇摇头又点点头,"表面看是窒息身亡,但..."他拉开抽屉,
取出一份泛黄的档案,"这是当时的尸检记录,我偷偷留下的。你看这里。"程小渔凑近看,
那是一张母亲手部的特写照片——她的右手紧握成拳,指缝间露出一小块青色物体。
"青瓷片?"她轻声问。"对。"周父点头,"更诡异的是,我们试图掰开她的手时,
发现她的指甲里嵌着同样的瓷片,像是...自己硬塞进去的。"程小渔胃部一阵绞痛。
母亲死前经历了怎样的恐怖,才会做出这种举动?"五年前,你外婆来找我,
说她发现了诅咒的规律。"周父继续道,"她认为每次死亡都对应着一块特定的青瓷片,
而瓷片上的符文组合起来能加强或削弱诅咒。""所以她收集瓷片?"周明远插嘴。"不止。
"周父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医学辞典,打开后里面竟被掏空,
藏着一块青瓷片和几张照片。"她怀疑有人在刻意利用诅咒杀人,尤其是...林永贵。
"程小渔接过照片,是祠堂的内景,一个青花瓷瓶摆放在供桌上,旁边站着年轻的林永贵。
下一张照片显示瓷瓶已经破碎,林永贵手里拿着一块瓷片,表情狰狞。
"这是...""三十年前,林芳死亡当晚。"周父声音沉重,"你外婆偷拍的。
她认为林永贵故意打碎瓷瓶释放诅咒,害死了自己妹妹。"程小渔如坠冰窟,"为什么?
亲妹妹啊!""因为林芳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。"周父压低声音,
"关于他们父亲林正阳的真正死因。"周明远突然站起来,"爸,
你是说...林正阳不是自然死亡?""当然不是。"周父冷笑,"五十年前,
林正阳和你外婆程素心相恋,却被家里逼着娶了柳如烟。婚后不久,
柳如烟发现丈夫心里有人,愤而投河。但很少有人知道...三天后,林正阳也死了,
死状和后来的死者一模一样。
录:"如烟回来了...她穿着那身青衣...""所以第一个被诅咒杀死的其实是林正阳?
"她问道。周父点头,"然后每隔二十五年左右,就会有人死亡。
你外婆认为这是柳如烟的怨灵在复仇,而林永贵利用这点铲除异己。""异己?
""知道太多的人。"周父的目光变得深邃,"比如林芳,
她发现了哥哥的秘密;比如你母亲,
她偶然看到了林永贵在祠堂的诡异仪式;再比如...你外婆。"程小渔的血液几乎凝固,
"你是说...我外婆是被林永贵...""谋杀?不完全是。"周父摇头,
"诅咒确实存在,但林永贵引导它,就像...给怨灵指路一样。"诊疗室突然陷入沉默。
程小渔的思绪乱如麻线,所有线索纠缠在一起,却理不出头绪。周父突然起身,
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小铁盒,"这是你外婆最后交给我的东西。她说如果她遭遇不测,
就等你长大后交给你。"程小渔接过铁盒,手指微微发抖。打开后,
里面是一块青瓷片和一张纸条。瓷片上刻着复杂的符文,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:"林家老宅,
井底,真相。""这是...""最后一块关键瓷片。"周父声音低沉,"你外婆说,
七块瓷片中,这块最重要,因为它封印着柳如烟的一部分记忆。
"程小渔和周明远同时倒吸一口冷气。如果这是真的,那么加上之前发现的,
他们已经掌握了三块瓷片——阁楼发现的、桥洞发现的,以及现在这块。"还差四块。
"周明远计算着,"祠堂一块,林家老宅井底一块,还有...""还有两块下落不明。
"周父打断他,"但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。"他转向程小渔,眼神突然变得严厉,"丫头,
离开青溪村,越远越好。这个坠子能保护你一时,但不足以对抗完整的诅咒。
"程小渔握紧青玉莲花坠子,"我不能走。如果诅咒是真的,那么还差两个受害者。
如果我走了,死的会是其他无辜的人。""你以为你是谁?救世主吗?"周父突然激动起来,